段昔云可不这样想,神刀门主初次与人比武,时间久了于名声有损,速战速决才能显出自己的本事。偏偏对手难缠之极,几次进击都未曾得手。眼看月到中天,段昔云心道:让你知道神刀门碎月斩的厉害。想到这里,气走双足,准备施展绝技。高震登时察觉,心里冷笑:就凭你这点本事,根本用不着烈阳七式。本来高震完全有能力不让段昔云施展碎月斩,可是高震临时改了主意,这个机会千载难逢,在万众瞩目之下挫败碎月斩,将使神刀门永远抬不起头。因此有意留出了破绽,段昔云心里欢喜,双足叫力,身躯凌空而起,滚珠宝刀化做一团银光罩住身形。神刀门的门人带头喝彩,都认为段昔云施展碎月斩,此战必胜。常霄却一眼看出,段昔云施展碎月斩的时机部位都有偏差,本来火候就不足,再有偏差,根本奈何不了高震。而且此招一出,自己已经没了退路,要吃大亏。不由顿足道:“不好,段昔云『性』命难保。”南海龙王还在怀疑:“这一招威力无穷,就算不能获胜,至少自保有余,何至于落败?”话音未落,段昔云长啸一声,刀光四散落下,映得水面雪亮。眼见段昔云必胜,忽然有一道暗红的刀光无声无息穿透银光,一声巨响过后,段昔云觉得胸口一阵火热,护身真气被震散,落到竹排上就势栽倒,昏『迷』不醒。胜负转眼分出,观战的人目瞪口呆,高震仰天大笑,轻飘飘回到自己的画舫。神刀门的人连忙上前施救,万俟嵩虽然另起门户,却一直不曾否认自己是神刀门的人,见到段昔云出事当然关心,连忙到近前查看。试过脉息之后不由长叹一声,把段昔云交给段辛夷,黯然回到楼船。常霄问道:“伤势如何?”万俟嵩叹口气:“高震虽然没有下死手,但阴损之极,真气攻入丹田,昔云算是完了。”
习练内功最关键就是丹田,那里是全身真气之源,高震此举乃是要废掉段昔云的武功。南海龙王叫一声:“好毒辣的贼子,还不如一刀杀了他。”常霄也知道其中利害,心里惋惜段昔云这个人才,更为神刀门遗憾,刚刚成立就遭到如此重创。于是问道:“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?”万俟嵩道:“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。”南海龙王苦笑道:“老夫虽然知道一个办法,却没有用,说了等于白说。”常霄劝道:“说说无妨。”南海龙王道:“当初你我用寒玉瓶和温玉瓶取得的灵『药』可以恢复段昔云的功力,可是必须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服食,温玉瓶远在南海,又没有千年灵芝,就算三件宝物都在手也等不到四十九天。”常霄眼前一亮,展颜笑道:“这就有救了,当初的灵『药』我并没有服食,一直带在身边,正好给段昔云。”南海龙王吃了一惊:“老弟不是开玩笑吧,你没服灵『药』竟然比我吃了灵『药』进步还快?”常霄不好解释,说自己开始交手时未尽全力怕伤了南海龙王的自尊心。万俟嵩听说段昔云有救大喜,问道:“老弟真的愿意拿出如此珍贵的灵『药』救治段昔云?”常霄从怀里取出一个玉葫芦交给万俟嵩道:“我就不去了,劳烦堂主辛苦一趟。”万俟嵩感慨道:“神刀门欠老弟一个天大的人情,事不宜迟,老夫先去救治段昔云。”匆匆下楼去找段辛夷。这时钟万山和段辛夷四目相对,紧锁双眉,费尽心血栽培的新门主成了这个样子怎不叫人痛心。如今段昔云还在昏『迷』当中,一旦醒来,知道自己武功尽失,恐怕没有活下去的勇气。两人正在发愁的时候万俟嵩赶来,满面喜『色』道:“昔云有救了,快带我去。”
听到万俟嵩的话,段辛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这样的伤谁也没有办法,可是看万俟嵩的样子不像开玩笑。钟万山也不相信,问道:“师兄说什么?”万俟嵩喜滋滋道:“老天开眼,也是昔云有造化,天赐灵『药』,可以治好昔云的伤。”段辛夷一下来了精神,问道:“师兄此话当真?”万俟嵩拍胸脯担保:“再不济师兄也是万仙堂主,岂能蒙骗你们?这灵『药』多少金银也买不到,半为人力,半为天成,乃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珍宝。”钟万山纳闷道:“什么人如此大方?难道此人不懂武功?”万俟嵩感叹道:“此人刀法冠绝天下,所欠缺者就是内功,偏偏把这提升内功的希世灵『药』拿出来,实在难能可贵。”钟万山和段辛夷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道:“常霄。”万俟嵩点头:“事不宜迟,赶紧给昔云用『药』。”三个人手忙脚『乱』给段昔云服下灵『药』,万俟嵩和钟万山两人运功协助段昔云恢复真气运行。这灵『药』果然功效非凡,加上两名高手功力深厚,段昔云的内息逐渐和顺,真气开始游走于经脉之中。半个时辰后段昔云度过难关,沉沉睡去。段辛夷喜上眉梢,爱子痊愈神刀门就有了希望。三个人聚到一起,钟万山道:“常霄与神刀门非但没有瓜葛,反而有过节,如此慷慨协助,这份人情可不好还。”段辛夷道:“我愿意把多年的珍藏都拿出来,倾家『荡』产也要报答这份恩情。”万俟嵩摇头:“你们不用担心,常霄如果是施恩图报的人就不会拿出灵『药』来了。对于习武之人,这样的灵『药』可遇不可求,谁肯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?常霄表面谦和,骨子里却有极大的雄心,拿出灵『药』就说明,他想凭一己之力战胜醉霞道人,成为第一高手。”钟万山叹道:“能有这样的胸襟实在难得,这个人将来一定是武林泰斗。”
段昔云伤势稳定,万俟嵩回到楼船,常霄还在担心管不管用,问道:“段昔云怎么样了?”万俟嵩深施一礼:“老弟是神刀门的大恩人,老夫先行谢过。”常霄摇头道:“习武之人提携后进乃是分内之事,当初如果不是青阳剑客与百济大师,根本没有我的今天。”南海龙王点头:“老弟刀法没得说,这份胸襟更是难得,老夫是心服口服了。”万俟嵩随声附和:“不错,老夫也一样,只要老弟开口,万仙堂上下数万人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。”常霄笑道:“二位言重了,无非是一瓶『药』,不值得大惊小怪。”三个人开始商量合作经营的事,用常霄的名义不会引起齐士真怀疑,万仙堂协助也在情理之中,议定之后万俟嵩部署人手备货,交易的地点定在聚龙镇。南海龙王回去准备,告辞离开,常霄也要走,万俟嵩拦道:“老弟慢行,老夫两位师弟要带着昔云面谢大恩。”常霄笑道:“那就更该走了,我可不习惯听人喊什么恩公,堂主把我的意思转告段昔云,戒骄戒躁,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,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”万俟嵩点头:“老夫一定转告。”常霄一行四人径直返回聚龙山庄。钟元,钟海不知道常霄拿出灵『药』的事,还在议论神刀门从此抬不起头了,常霄也不点破,感叹道:“今后要留神通天堡,高震一朝得胜,八成会扩张势力,搜罗奇珍异宝,想方设法提升功力,时机成熟就我挑战。经过此次比武我越发看清高震这个人,他想在各方面都压过我。”钟元笑道:“也就是庄主,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容忍高震这样的小人,早就下手把他除掉了。”常霄摇头:“赤灵神是唯一与段青霄分庭抗礼的高人,虽然落败身死也值得后人尊敬,只要高震不向我挑战,我不会对付他。”钟海点头:“跟着庄主真是长见识。”
高震得胜之后,志得意满,陪着玉蝴蝶在开封游玩数日,到哪里都受人瞩目,两人心满意足。通天堡主高震轻松破解神刀门绝技碎月斩,这个消息飞快传遍武林,高震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。两人在无数羡慕的眼光中离开开封,回转通天堡。比武获胜果然立竿见影,前来投效的人络绎不绝,高震挑选好手,提升实力,先在势力上超过常霄。玉蝴蝶已经完全脱离万仙堂,心里有些怨气,打算力量积攒到一定程度就给万仙堂制造麻烦。另一方神刀门却出了大事,原来段辛夷和钟万山等段昔云醒转之后把经过讲明,段昔云愧悔交加,就要向常霄致谢,等三人来到楼船的时候常霄已经走了,万俟嵩把常霄的话转告段昔云,听了常霄的金石良言,段昔云沉默不语。万俟嵩招待三人饮酒,段昔云推辞伤势未愈,告辞离开。回到住处,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,深感内疚,常霄一再强调高震刀法精湛,自己偏偏不往心里去,如果准备得充分些不致受重伤。思前想后,觉得没脸见人,留下一封信,换上粗布衣服孤身离开。等段辛夷和钟万山回来发觉,派人寻找已经晚了。两人又找万俟嵩帮忙,万俟嵩劝解道:“我说师弟,昔云已经老大不小了,用不着总拴在身边,不经历风雨,难以担当大任。光大神刀门的希望全在他身上,责任重大,你们能帮他几时?昔云此番落败主要是吃亏在经验不足,阅历太浅。这次比武对他打击很大,应该让他静一静,到江湖中走走。”道理段辛夷自然明白,只是放不下心,钟万山也劝解一番,两人收拾一下回转云台山。
段昔云换了装束,也不骑马,步行离开开封,只想找一个人少的地方静一静。闷头急行,日中时分感觉到饥渴难耐,进入一家路边酒店打尖。伙计殷勤招待,段昔云点了八个菜两壶酒,伙计有些犹豫,因为段昔云一身农人打扮,不像有钱人,做了菜怕他没钱付账。段昔云问道:“为何不上菜?”伙计施礼道:“客官休怪,店小利薄,菜蔬不齐,请客官赏下几个钱才好准备。”段昔云心里一惊,这才想起,在外面吃饭是要付钱的。原来段辛夷本身体质不适合练刀法,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,衣食住行安排得极为周到,从不用段昔云费心。上次出门是段辛夷委托同道关照,根本用不着段昔云『操』心。因此段昔云形成了习惯,出门根本就不带银两,这时伙计要钱,不免为难。伙计察颜观『色』,看出段昔云没钱付账,变了一副脸孔道:“客官如果不方便可以到别家,本店概不赊欠。”段昔云心里有气却说不出,只好离开酒店。肚子叫个不停,实在难受,没有别的办法,只好奔山上走,山间应该有野果可以充饥。这时才体会到普通人的苦恼,手里无钱寸步难行。段昔云武功不凡,却不能打家劫舍,神刀门主要保持身份,什么时候也不能自贬身价。山上草木茂盛,繁花似锦,可是段昔云饥肠辘辘,根本没心情欣赏美景,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小溪,这时也顾不上溪水干净不干净,解渴再说。喝了几口水心里略微好受一些,这时又后悔出门时没带个盛水的家伙,没水喝的滋味实在难熬。四面寻找,山上虽然有果树,段昔云却不知哪种可以吃,找来找去,发现一棵杏树总算认得,连忙摘下一大把。这时山杏还没熟,段昔云咬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,太酸了,根本难以下咽。可是没有别的吃食,只能咬牙往下生吞。
堂堂的神刀门主,竟然沦落到在深山摘杏充饥,这样大的变化段昔云也没想到。回去吧没脸见人,不回去吧吃饭如何解决?这些山杏只能解一时之急。正为难时一名猎人路过,段昔云灵机一动,自己苦练武功多年,打猎应该不成问题。想到这里登时来了精神,可巧遇到一只山鸡,段昔云内外兼修,捉山鸡自然轻而易举。随手拾起一根树枝,气贯手臂,向外一弹,树枝好似利箭一般穿透山鸡。段昔云心里欢喜,上前拾起山鸡,又犯了难,猎物是有了,怎么把它弄熟?就算熟了也没有调料如何下咽?方才的欢喜转眼无影无踪。远处的猎人看到这一幕颇为吃惊,走过来询问,段昔云正想找个明白人,迎上前来。猎人抱拳道:“这位壮士好功夫,这样的身手怎能沦落至此?”段昔云长叹一声:“一言难尽,正要请教老兄,这山鸡如何吃法?”猎人笑道:“壮士用这等功夫打猎实在屈才,我们吃山鸡都是用泥糊上,放到火里烤,泥干了,肉也熟了,剥开泥,『毛』就跟着掉了,洒上调料就可以吃了。”段昔云为难道:“我没有调料。”猎户也觉为难:“我带得不多,分给你就不够了。这样,我看壮士身手不凡,不妨多打几只,拿到镇上酒楼,让他们的厨子料理。”段昔云没转过弯,犹豫道:“厨子也不能白干,我是身无分文。”猎户苦笑:“壮士一定没走过江湖,不是让你多打几只么?就是用来抵偿费用,酒楼最喜欢收野味,非但可以吃饱,还能换些钱使用。”段昔云茅塞顿开:“原来如此,有劳老兄指点。”就把山鸡送给猎人,猎人谢过径自进山打猎,段昔云终于找到吃饭的办法,满心欢喜,凭借高超的武功,连打十只山鸡,高高兴兴下山。这时已经过去一天了,红日西沉,段昔云肚子『乱』响,一整天只吃了几个山杏,当然饥饿难忍。华灯初上,进入一个镇店,正是用餐的时候,酒楼极为热闹。段昔云刚走到门口就被伙计叫住:“壮士这边来。”段昔云正发愁张不开口,伙计搭讪正合心意。于是跟着伙计从侧门进入酒楼,直接来到厨房。一名拿着算盘的伙计喜道:“正发愁没有野味呢,可巧就送来了,壮士放心,本店最讲信誉,决不会少给一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