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叫郝山的停住了手,两只滚圆的眼珠子还瞪在闫三星身上。闫三星抬头一看,顿时放声大哭起来,周围的人都围拢来看热闹。闫三星双手拉住那个姑娘,哆嗦着说:“这不是晓燕?哎呀,我的晓燕啦!我的晓燕啦!”
原来,闫三星有个比她大五岁的姐姐叫闫三英。四岁那年闫三星的父母因为生活困难,双双在饥饿中病死了,留下这一对廋骨嶙峋的儿女,九岁的三英带着弟弟到处流浪,好不容易熬到土地包产到户,姐弟俩回到破烂不堪的家里,三英向生产队长申请责任地,队长可怜这对孤苦伶仃的姐弟,给他们分了田地,从此十多岁的三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,有了饱饭吃以后,三英送弟弟到附近的村小念书识字,渐渐把弟弟拉扯大了。
弟弟渐渐长大了,三英也长成了大姑娘,该谈婚论嫁了。生产队的胡二狗请人说媒,要娶三英为妻。胡二狗也是个孤儿,家境虽然很差,但二狗生性老实憨厚、身体结实,是一个做庄家的好手,三英答应嫁给他。二狗和三英结婚后,男耕女织,日子一天天过得越来越舒坦,转眼到了第二年,三英生下了小燕,弟弟三星也上了初中。
可是天有不测的风云,人有旦夕的祸福。正当三英、二狗夫妇日子逐渐好转的时候,在一次翻修房屋的过程中,夫妻二人从房顶上摔下就再也没有爬起来了,丢下了晓燕和刚刚进入高中的闫三星。为了照顾晓燕,闫三星不得不休学,回家经营包产地了。然而,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,屡经家庭变故,他能够担当得起这份责任吗?上坡下地已经够他烦了,还要照顾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,他无论如何都应付不下来。
他学会了到社会上去混。他整天和几个不三不四的娃娃走东家跑西家,偷鸡摸狗混饭吃,外甥女晓燕跟着舅舅遭罪,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。
一晃三四年过去了,闫三星可能觉得这样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,听说有招兵的来了,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报了名,谁知招兵的李排长一眼瞅中了他。他把晓燕托付给幺爸,当兵去了,并且在部队学会了照相。
转眼又是三四年,闫三星转业到了松山,在广电局当了报道员,专门从事新闻照相。当他去已经开了批发门市的幺爸那里看外甥女晓燕时,才得知晓燕和一个外地来的牛客跑了,不知去向。得知这一消息后,闫三星在宿舍里蒙着头睡了两天两夜,然后他发誓一定要把晓燕找回来,一定要找到那个牛客,狠狠地弄他一顿。同时,他从此对他幺爸也有心怀不满,我把小燕托付给你,你为什么不负责任给我搞丢了呢?我怎么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姐姐哟?
晓燕抱住闫三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,一边哭一边说:“舅舅,这不是做梦吧?自从离开你以后,晓燕日日夜夜都在想你,想我的妈妈。”
闫三星这才清醒过来,他拍着晓燕的肩膀,不无痛爱地说:“燕子,别哭了别哭了,我们应该高兴才是。你的嘴伤得厉害吗?让舅舅看看。”
晓燕从包里拿出一叠卫生湿巾,擦干了嘴边的血:“只是刺伤了牙根,不碍事的,很快就会好的。舅妈呢?哦,搞忘了,这是我的男朋友郝山,来,郝山,这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舅舅,快来喊舅舅。”
郝山脸上露出谈谈的笑容,很不好意思地叫了声:“舅舅。”
闫三星高兴极了,一只手拉起晓燕,另一只手拉起郝山:“走,我们赶快回家去。”
这天晚上,闫三星叫老婆杨凤仙做了一桌子好菜,和郝山喝了好几杯。然后他和晓燕谈了很久很多。晓燕告诉他,自从舅舅当兵走了以后,她在幺姥爷家里很不习惯,整天就想妈妈,想舅舅,当牛客告诉她可以帮他找舅舅时,她毫不犹豫地跟牛客跑了,他和牛客到了广州,牛客要奸污她,她以死相逼,牛客无奈,也不知是不是嫌她太小了的缘故,后来再没有提出过类似要求,而且渐渐放松了对她的监视,于是她趁着牛客不注意,悄悄地逃跑了,凭着她的机灵,在一家电子厂找了一份工作,心灵手巧的她,很快得到了老板的认可,决定长期留用她,她在电子厂工作很舒心,并且认识了领班郝山,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了解后,他们交了朋友。由于好多年不通音信了,这次老板放他们年休,他想回松山老家去打听舅舅的下落,顺便带上郝山去父母坟头上烧点儿纸,向他们介绍介绍未来的女婿,未曾想到在小吃街解馋时,以那种方式和舅舅相遇了。这恐怕就是他们说的天意吧。
闫三星心痛得不得了。看看晓燕,他想起了他那苦命的父母,他那苦命的姐姐,他想起了自己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很不容易,父母死后,要不是姐姐苦心拉扯他,说不定他早就不在人世了,况且现在还混了个副局长,几个月前是个科级,现在已经是副县级了,好歹也是个有品级的官了。难道我还不知足?比起我的父母,我的姐姐姐夫,我不知道要比他们幸运多少倍,如果我再错走一步的话,那实在对不起我姐姐。我必须调整心态,想办法弥补我的过失,一定要把我这个副县级保住。
再说了,闫三星想,何伟力也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,说难听点,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,上次在西都已经领教过了,早先对付老书记那一套用在他身上根本不管用,你说他任人唯亲吗,没有理由,你说他贪污腐化吗,没有证据,退一万步说,你就是有一千条理由,一万个证据,也不一定把他扳得倒,即使你把他扳倒了,新上的人说不定还难处,我想上去恐怕更困难,好了,我还是知难而退吧,这次就这样认了吧,就这样算了吧,老闫啊老闫,该放就放,今后机会有的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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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伙子见姑娘受伤,他一步蹿上前来,左手提起闫三星,右手握拳就要向阎三星的脑壳砸过去,闫三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。正当小伙子的拳头就要击中他的头部时,姑娘却忍痛抱住了他:“郝山,别打,他不是故意的,他是我舅舅。”